薄子離吸了吸鼻尖水汽，收斂失控情緒，搖頭：“沒有，是你手上那玩意太掀風，我眼睛裏好像進了灰塵。”

他說得極其平靜，面不改色地用右手揉揉眼，拭去睫毛上的水珠。

唯獨泛紅的眼尾擦不掉。

左手還穩穩地伸平舉著，將淒慘不堪的掌心，擱在她方便下手的位置。

葉枕眠註視著他的順從，嗤笑一聲。

“你果然是渾身上下，嘴最硬。”

明明剛才失態成那個樣子，還能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。

火氣消散不少，她放下藤條，“去把廚房的爛攤子收拾幹凈，這事盡量瞞著喬納那邊，熏黑的天花板你自己明天找維修工來補漆，盡快全部恢覆原樣。”

“好。”

薄子離應了一聲，左手還一動不動地舉著，楞楞望她，“不打了？你確定消氣了？”

她古怪擰眉，“你沒看到我家夥都放下了？老實說你到底是不是受虐體質？我這人很好說話的，我可以繼續成全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薄子離連忙搖頭，迅速收回手，起身離開，三兩步就跨進廚房，開始收拾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。

葉枕眠坐在沙發上扶額嘆氣，總感覺自己像在教小朋友做事。

想過他第一次做飯會很難吃，沒成想他直接燒了一鍋碳給她，還差點把房子都點了。

這狗東西笨手笨腳，怎麽就那麽欠？

收了心思，葉枕眠去餐廳吃飯，不再管廚房忙碌的人兒。

只要不開竈火，她就不信他還能繼續拆廚房。

剛想著，廚房突然啪嚓一聲尖銳巨響。

什麽東西碎了一地。

碎瓷聲嘩啦啦的，好一陣綿延的動靜。

葉枕眠蹙著眉，寒著臉，起身走到廚房門邊。

薄子離正蹲在地上收拾摔碎的盤子，註意到鈴鐺聲，他慌忙解釋：

“太滑，一時沒抓穩，損失我會賠，不，我會買幾個一模一樣的碗，悄悄放回櫥櫃。”不讓喬納知道。

葉枕眠沒說話，看了他一會。

左手挨了揍，指尖動一動都困難，幾乎使不上力，光右手幹活又不太方便。

本就沒做過家務、活在雲端裏的男人，此刻每個動作都顯得笨嘴拙舌。

葉枕眠有焦慮癥，看他把一件很簡單的事做得覆雜化，莫名有點焦躁煩悶，很鬧心。

但她什麽都沒說，回了餐廳繼續吃飯。

天色愈來愈晚，薄子離收拾了整整一個小時，才勉強收拾幹凈。

除了天花板上的熏黑和櫥櫃裏缺少的那幾個碗盤，倒還看得過去。

走出廚房，路過餐廳時，他看到餐桌上葉枕眠吃剩下的打包餐盒還擺著。

他任勞任怨的去收拾，卻發現葉枕眠留了一份沒動過的餐盒。

餐盒打開，五星級飯店的水平，菜色精致可口，米飯顆顆飽滿。

但是已經涼了。

薄子離的心卻是暖的，坐下直接開始吃冷飯。

陪葉枕眠考察貝拉大廈一整天，回來又挨打又幹活，薄子離很餓。

但他依然吃得慢條斯理，矜然優雅的氣質仿佛刻入骨子裏，丟不掉。

吃完飯，避免了胃病發作，他將餐桌收拾幹凈。

一看腕表，晚上十點。

又沒剩多少時間可以畫圖騰了。

按照手機搜索的方法，他熱上一杯牛奶，端到葉枕眠的臥室。

浴室裏響著嘩啦啦的水聲，是葉枕眠正在洗澡。

薄子離沒有逗留太久，去了隔壁房間，極快的速度也洗了個澡，才去書房繼續通宵畫圖騰。

……

浴室的水聲停了，葉枕眠裹著浴巾出來，偏頭就註意到床頭櫃上的牛奶。

她走過去，端起杯子，警惕地嗅了嗅。

聞起來倒是味道正常，牛奶的醇香。

但……才見識過薄子離的做飯手藝，這玩意真能喝？

猶豫不到一秒，她果斷端著牛奶去浴室，整杯倒進洗手池，沒有任何留戀。

隔天早上。

葉枕眠又是被鬧鐘叫醒，伸伸懶腰揉揉肩，快速洗漱換出門裝。

路過隔壁房間時，門開著，床鋪疊得整整齊齊，沒有躺過的痕跡。

薄子離呢？

她去了書房。

果然，某個男人又窩在書桌上睡著了。

單薄的白襯衫裹著滿身未痊愈的傷痕，以往寬闊的肩頭都輕輕縮著，冷白的臉色是藏不住的虛弱。

葉枕眠輕了腳步聲走進去，看了看他身下的繪圖紙。

比起昨晚，多畫了四個不一樣的圖騰。

每一個圖騰都極其精美，可以直接電腦繪制後商用的程度，並且每一個都能感受到是‘葉小六’的意思。

果然是獨一無二，專屬於她的圖騰。

但凡跟工作沾邊，薄子離的業務能力出挑得沒話說。

葉枕眠又看了看他的側顏，盡管熟睡，但他眉心依然淺淺的蹙著，總像是裹著愁緒憂思，睡得很不安穩。

是手太疼了？

她狐疑著，輕輕掀開薄子離的左手，掌心的傷紅紅紫紫，比昨晚還腫得厲害。

原本修長好看的手，好似胖了整整兩圈，嚴重破壞了原本的骨感美。

他昨晚沒給自己上藥？

葉枕眠看得直皺眉，心裏莫名其妙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。

意識到自己好像在心疼這個狗男人，她冷下臉，眸底重新續起冰霾。

明明是他先辦錯事，挨了三十幾下藤條而已，有什麽值得心疼憐憫的。

他當初害死養父母的時候，那樣冷漠的放任他們去死，他就應該被折磨，被她拉進地獄。

陰沈沈地想著，葉枕眠捏著他的左手掌心，指腹無意識地用力。

紫紅不堪的瘀傷，被壓得泛白。

“啊嘶……”

薄子離直接在睡夢中疼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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